深度 | 美国悄然度过又一个新冠死亡里程碑，这一次死去的更多是白人
泰隆叔叔先走了。在前往南佛罗里达州医院的路上，他恳求他的侄女丽莎·威尔逊（Lisa Wilson）：“我想要疫苗。”
“你现在不能接种它，”威尔逊告诉 48 岁的泰隆。
结果，他从未回家，于 8 月22 日去世。
威尔逊的祖母莉莉·梅·杜克斯·莫兰 (Lillie Mae Dukes Moreland) 紧随其后，她抚养了丽莎和她自己的九个孩子。她决定不接种疫苗。她总是担心疫苗太新了。此外，一些家庭成员曾劝告她不要接种疫苗。他们说，89岁的她太老了。8 月下旬，她感染了Covid-19，在泰隆葬礼后的第二天被送往医院，并在不到 24 小时后去世。
第二天，也就是 8 月31 日，威尔逊的一位堂兄弟死于新冠肺炎并发症。几天后，另一个堂兄也倒下了，然后是第三个。9 月 14 日，丽莎的表亲中有四分之一去世。
她的六名家庭成员——均未接种疫苗——在三周内死亡。尽管如此，她的一些亲戚说他们不需要注射。他们说自己健康又强壮。
美国新冠殒者人数创新高
美国上周三（11月3日）达到了另一个令人沮丧抑郁的里程碑：75万名美国人死于新冠病毒。在疫情的头一年半里，人们理解死亡数字的一种常见方法是将不断激增的全国死亡人数比作某个城市的人口规模：比如死亡人数相当于拥有10万人口的威斯康星州基诺沙市；相当于 20万人口的盐湖城；相当于30万人口的圣路易斯；相当于 50万人口的亚特兰大。
现在，根据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对新冠病毒死亡人数的统计，死亡人数已达到可以与整个州相比的水平：如果死于新冠病毒的美国人组成一个州，它将在该国排名第47 位，超过阿拉斯加、佛蒙特州或怀俄明州的人口。哥伦比亚特区——虽然不是一个州，但在人口上超过佛蒙特州和怀俄明州——也将排到后面。
Delta变种今年夏天席卷美国，未接种疫苗人口比例最高的地方受到的打击最为严重，死亡人数猛增。随着秋天的到来，死亡人数又开始下降。9 月中旬至 10 月中旬，新冠病毒病例数下降了一半以上。
但是在殡仪馆、墓地服务中心以及死者家属的谈话中，最近的死亡导致了一种独特的悲痛。这是一种哀悼，不仅仅是问“为什么是我们？”或“我们如何继续？”但也在问“这些是最后一群被击倒的人吗？”和“我们可以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吗？”
这些问题分裂家庭，有时会引发愤怒的指责。与围绕死亡的许多难以估量的问题不同，这些问题可能确实有答案。这个季节的死者——有些人希望这可能是疫情的最后一次大规模爆发——绝大多数是那些没有接种疫苗的人。
死者都是谁？
总得来说，这些死者包括年轻人、南方人、农村人和白人。
这些人越来越多地死于 Covid-19，因为自疫情侵入美国以来，受冠状病毒打击最严重的人口组成发生了变化。该国最近的毁灭性Covid浪潮的背后推手是具有高度传染性的Delta 变种，即使在疫苗接种数量不断增加的情况下，该病毒还是表现出势不可挡的威力，过去三个月报告的死亡人数超过10万。
据报道，这些死亡病例大多集中在此前基本上没有受到疫情严重影响的地方和人群。
NBC 新闻对美国疫情初期的10万例Covid 死亡病例和最近的10万例死亡病例进行对比分析，结果显示了疫情演变过程中的关键地理和人口变化。Covid热点从东北部和西海岸的人口稠密城市转移到南部各州和更多农村地区。疫情也从不成比例地影响老年人和有基础疾病的人转变为在未接种疫苗的所有人群中肆虐。
这些基本上都是可以预防的死亡。
“这已成为未免疫人群的疾病，”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的儿科传染病专家、该校全球健康研究所健康科学副主任詹姆斯·康威（James Conway）博士说。
Delta变种在南方肆虐，尤其是在疫苗接种率落后的地区，尤其是在农村地区。佛罗里达州、密西西比州、阿拉巴马州、路易斯安那州和西弗吉尼亚州是在最近一波新冠疫情中死亡率飙升最严重的州。
从最初的10万例死亡到最新的死亡病例，按照调整后的人口比例，佛罗里达州的Covid 死亡人数增幅最大，增加了近 4 个百分点。NBC新闻的分析着眼于根据人口调整的每个州的Covid死亡率，并重点关注每个州在该国总死亡人数中的份额如何随时间变化。根据人口调整后的数据，佛罗里达州最近的Covid 死亡率增加了六倍。在最近一波疫情，根据人口调整的死亡人数比例增幅最大的州中，南部各州占前10名中的8个。
疫情是如何传播的
自疫情开始以来，NBC 新闻跟踪公布的Covid死亡人数。在美国前 10万例死亡病例中，纽约的Covid 死亡人数最多。在最近的10 万死亡病例中，Covid死亡人数主要集中在南方。
在第一波疫情中，城市首当其冲，但最近的10万例 Covid 死亡人数更加分散，热点转移到更多农村地区。
在初期的10万死亡病例中，75岁及以上的人占人口调整死亡率的 83%。而在最近的新冠肺炎死亡病例中，55 至 74 岁的老年人的比例有所增加。
与初期的10万例死亡人数相比，白人在最近的死亡人数中所占的比例要大得多。
在最近的死亡人数中，未接种疫苗的人占绝大多数。当美国记录疫苗初期的10万例 Covid 死亡病例时，疫苗尚未面世。
美国已有75万人死于Covid，虽然最近的感染激增似乎正在消退，但预测人员估计，到今年年底，该国还会有5万人会死于冠状病毒。
在第一波疫情期间，纽约是危机的中心。即使根据人口进行调整，该州在疫情初期10万例死亡病例中所占的比例最大。其最大的城市受到的打击最为严重。
州死亡率如何变化
纽约的百分比下降幅度最大，对比疫情初期10万例死亡病例和最近的10万例死亡病例，佛罗里达州增加的死亡人数最多。
图注：东海岸几个州死亡人数占比趋势（第一个10万 VS 最后一个10万）
图注：南部几个州死亡人数占比趋势（第一个10万 VS 最后一个10万）
最近一波死亡病例主要集中在南方，相比之下，疫情初期的 10 万例死亡病例的分布范围更广。与第一波疫情不同，（在那次疫情中）没有一个州占人口调整后死亡人数的 5% 以上，（在最近的疫情中）只有 17 个州占该国最近 10 万死亡人口总数的比例低于 1%，而在第一波疫情中，低于这一比例的有 29 个州。
黑人和白人占了超大份额
该国最近的 Covid 死亡病例中的种族和民族构成也存在重要差异。根据美国国家卫生统计中心的数据，去年黑人和美洲原住民受到Covid 不成比例的影响，但与疫情初期10万例死亡人数相比，白人在最近的死亡人数中所占的比例要高得多。
图注：新冠死亡种族分布变化
白人在 Covid 死亡人数中的占比增长了16 个百分点以上，截至 9 月 4 日当周，白人在10万例死亡人数中所占的比例从疫情初期的 15%跃升至当下的 32%。同期，黑人死亡人数所占比下降了 10 个百分点，而拉丁美洲人所占比例则增加了约 5 个百分点。
休斯顿德克萨斯大学健康科学中心的流行病学家兼助理教授凯特琳·杰特琳娜(Katelyn Jetelina) 说，这种转变反映了在疫情期间各个群体对疫苗的获取和看法发生了变化。
“一开始，当我们开始就美国人是否要接种疫苗进行民意调查时，最大的观望群体是黑人和西班牙裔成年人，”她说。“最坚定的‘不，我永远不会接种疫苗’的群体是白人。这告诉我的是，黑人和西班牙裔美国人对数据越来越满意，他们中越来越多的人接种疫苗。”
根据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的数据，在美国，79% 的成年人至少接种了一剂疫苗。在那些仍未接种疫苗的人中，凯撒家庭基金会于 10 月6 日发表的一项分析发现了显著的种族差异。
康威说种族和民族的趋势值得注意，但又补充说，准确地梳理出可能导致这些差异的原因具有挑战性。例如，疫苗犹豫不能完全解释疫苗接种率的差异。
“很容易将其归咎于某些社区的态度或信任问题，但能否获得疫苗也是一个大问题，”他说。“而且这不仅仅是获得疫苗或医疗保健的问题，你的雇主是否给你时间去接种疫苗？如果你在第二次接种后感觉不舒服，你真的可以请假吗？”
政治因素
政治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各州之间疫苗接种率的差异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政治路线，民主党领导的州的表现普遍优于共和党领导的州。在一些共和党控制的州，例如佛罗里达州和南达科他州，州长们拒绝实施封锁以减缓病毒的传播，或反对其他缓解措施，包括强制戴口罩。
例如，佛罗里达州州长罗恩·德桑蒂斯 (Ron DeSantis) 反对疫苗护照，并在夏季发布了一项行政命令，禁止学校戴口罩，并威胁要惩罚违抗该命令的学区。该禁令在该州引发了一场关于该问题的拉锯式法律斗争，尽管在这个严酷的夏天，佛罗里达州连续多天报告了超过2万例新病例，连续打破了该州的每日病例纪录。
佛罗里达州州长罗恩·德桑蒂斯
其他共和党州长，包括德克萨斯州州长格雷格·阿伯特（Greg Abbott）、亚利桑那州州长 道格·杜西（Doug Ducey）、爱荷华州州长金·雷诺斯（Kim Reynolds） 和内布拉斯加州州长皮特·里基茨（Pete Ricketts）也同样直言不讳地反对戴口罩的规定，即使 CDC（美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已经更新其指导政策以鼓励戴口罩以减缓Delta变种的传播。
“很明显，这已经成为一个政治问题，而不是公共卫生问题，”杰特琳娜说。
尽管著名的保守派中有被感染甚至死亡的——包括至少五名批评大规模接种工作但在感染Covid 后死亡的保守派电台主持人——政治分歧仍然影响疫苗接种率。
康威说，然而，政治仍然只是难题的一部分。
“这些地区也存在种族差异，需要考虑城市和农村的区别，以及人口健康和合并症的差异，”他说。“无论是什么情况，这些因素都是整体的一部分，共同发挥作用。”
更多中年人死于新冠病毒
55 至 74 岁的美国人，在最近的Covid 死亡人数中所占比例上升，与疫情的早期阶段相比，这是一个明显的趋势。
图注：新冠死亡年龄分布变化
在最新的10万例Covid死亡人数中，按人口调整后，中年人占死亡人数的比例更大。
在疫情初期的10万例Covid 死亡人数中，当疫苗尚不可用时，75 岁及以上的人占死亡人数的83%。然而，在最近的10万例死亡病例中，这一比例下降了近20%，其中 75 岁及以上的人约占该国新冠肺炎死亡的 66%（根据人口数量调整后）。
相反，年轻人和中年人在最近的冠状病毒死亡中占据了更大的份额。35 至 54 岁和 55 至74 岁死于新冠肺炎的人数比例分别增加了 6 个和 10 个百分点。
华盛顿大学全球健康教授阿里·默克德（Ali Mokdad）说，这种人口结构变化是由疫苗接种率的差异和年龄组之间的行为差异驱动的。与老年人相比，年轻人往往有更多的社交接触，并且更有可能从事有风险的行为，将自已暴露于冠状病毒，他补充说。
截至 10 月 15 日，美国 81% 的 75 岁及以上人群接种了疫苗——两次注射 Moderna 或辉瑞 BioNTech 疫苗或单次注射强生疫苗——相比之下，根据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数据，25 至 39 岁人群这一比例为 58%，18 至 24 岁的人群为53.8%。
“我们看到年轻群体普遍存在犹豫，”杰特琳娜说。“所以他们没有接种疫苗，他们正在替代 65 岁以上人群的死亡率，因为后者现在受到保护。”
在整个全球健康危机期间，美国仍然是受灾最严重的国家之一——即使在其居民可以获得疫苗之后——而且该国的总体死亡人数是世界上最高的。与1918 年西班牙流感大流行期间相比，冠状病毒在该国造成的死亡人数也更多，使其成为美国历史上最致命的流行病。
华盛顿大学健康指标与评估研究所的研究人员预测，根据目前的情况，到2022年 1 月 1 日，该国可能有近78.8万人死于 Covid，该研究所研发了最为广泛引用的新冠病毒大流行模型之一。
杰特琳娜说，鉴于现有疫苗的有效性，这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但这也提醒人们不要自满。
“这令人筋疲力尽，令人沮丧，因为已经快两年了，我们知道什么是有效的，”她说。“我乐观地认为这可能是我们经历的最后一波疫情，但当然，我们真的不知道最终结局。”